■教牧宣教研究中心主任╱吳獻章
「有一根葦子賜給我，當作量度的杖；且有話說：『起來！將神的殿和祭壇，並在殿中禮拜的人都量一量。只是殿外的院子要留下不用量，因為這是給了外邦人的；他們要踐踏聖城四十二個月。我要使我那兩個見證人，穿著毛衣，傳道一千二百六十天。』他們就是那兩棵橄欖樹，兩個燈臺，立在世界之主面前的。若有人想要害他們，就有火從他們口中出來，燒滅仇敵。凡想要害他們的都必這樣被殺。這二人有權柄，在他們傳道的日子叫天閉塞不下雨；又有權柄叫水變為血，並且能隨時隨意用各樣的災殃攻擊世界。
他們作完見證的時候，那從無底坑裡上來的獸必與他們交戰，並且得勝，把他們殺了。他們的屍首就倒在大城裡的街上；這城按著靈意叫所多瑪，又叫埃及，就是他們的主釘十字架之處。從各民、各族、各方、各國中，有人觀看他們的屍首三天半，又不許把屍首放在墳墓裡。住在地上的人就為他們歡喜快樂，互相餽送禮物，因這兩位先知曾叫住在地上的人受痛苦。
過了這三天半，有生氣從神那裡進入他們裡面，他們就站起來；看見他們的人甚是害怕。兩位先知聽見有大聲音從天上來，對他們說：『上到這裡來。』他們就駕著雲上了天，他們的仇敵也看見了。正在那時候，地大震動，城就倒塌了十分之一，因地震而死的有七千人；其餘的都恐懼，歸榮耀給天上的神。」（啟十一1-13）
有時越複雜的經文用越單純的思維來解讀，越能掌握意涵並梳理出經文的核心主題，啟示錄的詮釋就是好例證。抱持見山才見林的眼光，讀者就能釐清拔摩島的老約翰，蘊藏在本書高濃度象徵筆法中所要呈現的五個神學提點：
(1)「拜」─按著經文順序依次凝視「天上和地上」，就看到了約翰透過「寶座」所呈現的三一神論。第一章坐在天上寶座接受敬拜的是三一真神，第二～三章呈現地上的七個教會，第四章又回到坐在寶座上接受敬拜的造物主，第五章是天上寶座上的羔羊被敬拜，第六章敘述地上的六印，第七章又轉回天上的寶座……直到全書最後是天上新耶路撒冷城寶座前的敬拜！這立體的敘述手法浮顯出，只有三一真神才配坐寶座、配得敬拜，任何其他想搶奪天上寶座的全是異端，迷惑人的「六六六」（啟十三章），就是撒但企圖奪取寶座前敬拜的數目！
(2)「管」─同樣以這立體敘述的眼光來看，地上的教會（啟二～三章）是被寶座上的三一真神所掌管；而介於第五和第七章寶座間、敘述人間要面臨的六印，也是被坐寶座者所掌管。約翰透過寶座的視角高度，呈現了教會論（啟二～三章）和末世論（第六章並之後），其主宰就是坐寶座的三一真神（造物主、羔羊和聖靈╱七靈）。人類的歷史和未來全在上帝手中（History is His story）！
(3)「亂」─在羔羊揭開末世的七印後，人間將有三個向度的災難：(a)歷史學家所看到的人文災難（前四印）；(b)科學╱環保學家所在意的天然災難（前四號）；(c)只有基督徒才看得懂的超然災難（第五～七號、七碗）。這三項災難的受災比例越來越高：從人文災難的四分之一，到天然災難的三分之一，超然災難則是全面性的。留心，當今我們所面臨的瘟疫（啟六8），是災難中最輕微的一種！人類未來的災難必是越來越多，越來越亂，其中最嚴厲的災難，完全來自靈界，這才是神兒女最該注意的！
(4)「藏」─約翰寫啟示錄所關心的不是「when╱末世時間表」，而是神學問題「who╱誰可站立得住」？讀完第六章尾段，形同舊約裡上帝顯現的「耶和華的日子」那天翻地覆、驚恐藏匿的第六印後，讀者好奇第七印何時出現？作者卻插入與第七印看似毫不相關的第七章，反將第七印挪移到第八章，以此回覆第六印最後的修辭問句：「坐寶座的和羔羊忿怒的大日到了，誰能站得住呢？」（啟六17）如此插入手法，提醒讀者：上帝透過羔羊行審判的時候，只有第七章中寶座前的羔羊跟隨者才能躲得過三一神的忿怒審判！
(5)「傳」─敘述完第一～四號的天然災難後，約翰立刻用三個「禍哉」來包夾敘述超然災難的第五～七號（啟八13，九12，十一14）。稀奇的是，這被第十二～十三章再度擴充描述的靈界超然災難，即使世人受災比例已經高達三分之一，其餘的人仍舊不悔改，仍舊去拜恨他們的撒但（啟九18-21），卻不拜愛他們的上帝！因此，經文在「禍哉」中，插入第十章吃書卷後去傳道的約翰，和第十一章的兩個見證人，呈現出約翰和這兩個見證人的最主要任務，就是「傳道」！
原來，啟示錄提醒讀者，當戴著寶座眼光來敬拜，讓生命被三一真神掌管，應了解世界必是越來越亂，因而躲藏在羔羊帳幕之下，而你最重要的呼召就是傳道給世人。正如約翰雖被限制在拔摩島，卻藉著本書傳道給多民多國多方多王；第十一章這兩個見證人被限制去傳道，卻經歷死而復活、升天，讓地上的人受震撼！
想在地上具有影響力，就必須順服在上帝限制之下。講道的影響力也來自上帝的約束，司布真說：「講道猶如火車，行駛在軌道上是最省力的服事。如果不是上帝繼續鋪軌道，即使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也寸步難行。」路德的話：「基督徒是完全自由的主人，不受任何的轄制；基督徒是完全盡責的僕人，受任何的轄制。」稍做詮釋更為貼切：「基督徒是完全自由的主人，不受任何轄制；基督徒是完全盡責的僕人，受上帝的轄制。」
新約「遵守主的道，必得以自由」的真理（約八31-32），顛覆了後現代人本、自我中心、看重人權的思維。聖經的人物如亞伯拉罕、摩西、以利亞、耶利米、彼得、保羅，之所以能深具影響力，全是因著遵循上帝的限制！聖經啟示著，越能接「天」氣者，越有「地」氣的影響力！啟示錄這兩個見證人亦然，從他們身上顯現了影響力無可限制的秘訣。
首先，蒙恩後在上帝家中被牧養成長（啟十一1-2）。為了這兩個見證人下半場往外的事奉，上帝首先栽培他們，在神的家被保守造就（啟十一1「丈量」＝「保守」，亞二1-5）。神所用的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神學院」裝備，摩西在曠野，以利亞在基立溪旁，尼希米在王宮，彼得在加利利海；耶穌訓練門徒三年半，以期他們在使徒行傳成為限制級傳道。上帝裝備祂所呼召的，而非呼召已裝備好的（God doesn’t call the equipped. He equips the called. 來十三20-21）。工人在工作之先，被上帝呼召的人，必須先經歷神（被限制），才能傳揚神。
學者爭論這兩個見證人是誰（啟十一3-6）：是穿著毛衣傳道的施洗約翰？約書亞和所羅巴伯這「兩顆橄欖樹、兩個燈台」？叫天閉塞不下雨的以利亞？有權柄叫水變血的摩西？或升天的以諾？困難在，兩個人竟然死在四個地方（啟十一8的羅馬大城、所多瑪、埃及和耶穌被釘的耶路撒冷）？排除已過派（認為啟示錄所說的，都在第一世紀發生了─這觀點背後是理性主義，否定聖經的預言功能），比較適合的解經是末世要出現如以利亞和摩西的未來派，或不在乎兩個見證人何時出現的理想派，或主張兩個見證人代表教會的教會歷史派，甚至最適合的折衷未來派（沿著教會歷史的兩個見證人，和末世會出現的兩個傳奇傳道）。無論如何，面對「殿外有外邦人踐踏」的困境（啟十一2），被上帝使用的人，必要在孤單人生客旅中尋找屬靈伙伴！
成為上帝所呼召、預備的限制級傳道，必須體認這個世界是個敵佔區，教會就處在撒但掌控的世界（第六號以羅馬帝國邊界幼發拉底河有兩萬萬馬軍，寓意著這世界臥在惡者手下，約壹五19）！想在神家外面傳道（啟十一2-3），必須領悟：怕熱就不要進廚房，因為在墮落的巴比倫這個逼迫信徒的敵佔區（啟十七6），勢必經歷保羅所說的「患難捆鎖」等在前頭（徒二十23）。限制級傳道必須有「立在世界之主面前」的高度和眼光（啟十一4），就能在軟弱中經歷到上頭來的能力，經歷到摩西和以利亞所經歷的權柄，「能隨時隨意用各樣的災殃攻擊世界」（啟十一6）！但以理走出獅子坑的經歷（但六章），絕非理性主義或無神論者所以為的天方夜譚，限制級傳道是「實證主義者」（約三11）！
然而，這兩個見證人事奉結束後，第五號所敘述的無底坑上來的獸必與他們交戰，他們會經歷到被嘲笑、羞辱、殺害，甚至不許讓四散的屍首埋葬的苦難（啟十一7-10）！因此限制級傳道更須看清，自己的舞台願意被神限制而走十架道路，就像這位原本是猶大支派中的獅子，卻以被殺羔羊角色出現在寶座上（啟五5-6）！苦難神學充斥本書，七個教會中就有示每拿和非拉鐵非遭遇逼迫，第五印記載了被殺殉道者的冤聲……這浮顯出災前被提派和成功神學在本書站不住腳。柴斯特頓所說極是：「耶穌答應門徒三件事：一無懼怕，不合理的喜樂，和持續不斷的困難。」
苦難的盡頭，是神的開頭。這兩位見證人被羞辱、譏笑，屍體暴露野外並被嘲弄，「過了這三天半，有生氣從神那裡進入他們裡面，他們就站起來。」（啟十一11）他們經歷為主受苦之後被主平反，含著淚水望天的，果然可以看見彩虹！比起外邦踐踏聖城42個月╱三年半╱1260天，他們所經歷的三天半短暫多了；比起千禧年（啟二十章），他們所忍受的更是「至暫至輕的苦楚」，得著的卻是「極重無比、永遠的榮耀」（林後四17）。就像加爾文所說：「神使我們生命成為低谷，好成泉源之地。」畫家亨利．馬諦斯曾讚嘆：「痛苦是短暫的，美麗卻長存。」
最後，這兩個見證人不僅經歷被主平反，就像但以理從獅子坑出來並且得以平反（但六章），還像以諾、以利亞和耶穌一樣，駕著雲上了天，他們的仇敵也看見了！接著，城倒塌十分之一，地震而死的7000人，是約翰時代耶路撒冷城人口的十分之一（呼應以利亞時代未向巴力屈膝的人數；王上十九18），其餘的都恐懼，歸榮耀給天上的神 （=悔改？啟十五4）。這兩個見證人被神限制，使得別人被神釋放！
這被神限制以致他人被神釋放的見證，繼續在人間歷史中發生。一個寒冷的早上，有人看到懷疑論者哲學家大衛．休謨（David Hume）在雪地上走著，正要往喬治．懷特腓（George Whitefield）講道的小教堂去。當時離破曉還有好一段時間，有人認出這位懷疑論者，便對他說：「休謨先生，我不知道你也相信這個信息！」休謨回答：「我不相信，但那位教堂的傳道人相信，我不由自主被他吸引了。」
感人聖誕聖詩《小伯利恆》作者、十九世紀出色的佈道家菲利普斯．布魯克斯（Phillips Brooks）曾寫下這首詩，為所有經歷「拜、管、亂、藏」的限制級「傳」道，作了極佳的註解：
Do not pray for easy lives; pray to be stronger people！
不要祈求安樂的生活，要祈求作剛強的大丈夫！
Do not pray for tasks equal to your power, pray for powers equal to your tasks.
不要祈求與能力相等的工作，要祈求與工作相等的能力。
Then the doing of your work shall be no miracle, but you shall be a miracle.
這樣，你所行的雖算不得神蹟，但你自己就是一個神蹟。
Everyday you shall wonder yourself, at the riches of life which has come to you by the grace of God.
每天你都會驚奇，因著神的恩典，你的生命是何等的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