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訪者:葛國光牧師(美國洛杉磯靈糧堂牧師、第十五屆校友)、主持人:李牧權主任(本刊主編)


李:葛牧師,無論是從您在洛杉磯靈糧堂十一年的服事,或是您整個服事生涯來看疫情(當然這次疫情,是全球從來沒遇過的),按您的觀察,疫情對北美華人教會,或整個生態、教會圈,有什麼特別的影響?

教會文化差異下的疫情對應

葛:在疫情期間,我們教會因提前開始線上直播,所以政府停止聚會時,我們沒受太大影響。但許多北美小型華人教會,大多在100人以下,可能超過70%至80%的教會面臨了難以應對的情境。他們主要使用Zoom直播,因為它不花錢,但很多小教會缺乏相應人才。我知道一些小教會因為疫情暫停聚會,沒有線上方式,導致教會人流失和奉獻減少。例如,一個我所熟知的教會,大多數會眾年齡在五、六十歲以上,疫情後他們既不聚會也不直播,我們教會後來幫助他們支付了傳道人薪水。

葛:大型教會轉為使用Zoom或其他直播方式聚會。至於我們教會,2021年6月已開始實體聚會,但初時回歸的人不多,約三分之一。現在恢復了約三分之二的實體出席。不過因北美教會會眾年齡層偏高,許多長輩至今還未回來,部分原因是他們或其家人還是會擔心他們參加實體聚會會有健康的風險。

李:美國對於疫情的反應似乎有些矛盾,一方面把它視為一種風土病,另一方面卻又有強烈的恐懼。北美的華人教會處於這種文化環境中,面對疫情的壓力會是怎樣的?

葛:北美華人教會在疫情中確實有其特殊性。一方面,與主流美國教會比較,我們對於疫情的危機感更強,這部分是因為我們有途徑知道中國和台灣的疫情情況。美國主流教會,如加州太陽谷恩典社區教會(Grace Community Church in Sun Valley),甚至帶頭反對政府的防疫措施。但華人教會較為保守,大多選擇遵守規定。也因此,疫情過後,美國主流教會的聚會恢復得非常快,多數已近乎回到疫情前的狀態。但華人教會的恢復程度略低,最多恢復到七、八成。

華人教會還是美國教會?

葛:另一個問題是,與台灣不同,北美的教會轉型為「小組化」的較少。疫情期間,那些通常只參加主日崇拜、不參與小組或團契的信徒,可能就逐漸失聯,習慣在家中線上參與崇拜,或選擇其他教會。

李:所以您們會不會注意到一些人,可能本來在一些比較保守封閉的華人教會,然後疫情後,或疫情時,就跑到美國教會去了?因為以前他們沒有機會可以跨出去,您也提到很多華人教會,甚至停止聚會,連線上都做不了。美國教會相對開放,不管疫情也繼續實體聚會。

葛:我覺得這種情形,可能不會太嚴重,因為北美的弟兄姊妹,他會來華人教會,就是畢竟華人教會語言也好,或是服事也好,都還是他比較能參與的,如果他只是為了去聚會的,像在洛杉磯來講,華人教會就很多,他可以有很多選擇,他不需要去選擇美國教會,但是也許在中西部,華人教會比較少,有些人可能會去選擇美國人教會,但至少像洛杉磯、聖荷西、紐約,這些比較大的城市,華人教會相對來說比較多,他大概不需要因為疫情的關係選擇去美國教會。

更能凝聚人的線上互動

李:在COVID爆發之前,您們教會已經提前開始了線上活動,對吧?那除了這些線上崇拜,疫情期間您們有採取哪些特別的措施或策略嗎?

葛:對,實際上在政府宣布停止聚會的三周前,我們就開始預備做線上崇拜。疫情期間,我們對許多事情進行了調整。首先,我們增加了資金,購置了新的攝影機、音響設備,提高直播質量。如果不是疫情,這些升級可能不會發生。其次,為了更好地牧養會眾,我們也推進了小組的概念,並將原有的小組分成更小的組別。此外,我們開始在週三禱告會中,留下20分鐘來進行RPG分組禱告,另外,我們也嘗試透過禱讀的模式來進行RPG,這是與其他教會的RPG有所不同的。

葛:在疫情前,我們每周一至六早上6:30都有晨禱,且是實體聚會。但疫情之後,我們改為在Line上進行,因為年長的信徒不太會用Zoom。我和我的助理牧師們會帶領晨禱,每次都從一首詩歌敬拜開始,然後分享一段經文並禱讀。疫情期間,參加人數從原先的10人增至80人以上。

葛:我們的禱告會也改成了在Zoom上進行。最初,參加人數超過50人,但隨著疫情緩解,人數減少到40多人。不過,疫情確實促使我們更多地使用科技,現在連年長的信徒,包括七、八十歲的,也都能使用Zoom參加聚會了。

葛:我們還有戲劇聖經的宣讀,每天早上6:00至6:30播放,讓信徒以聽的方式速讀聖經。而在這樣的疫情衝擊下,我覺得晨禱在幫助信徒克服抑鬱、擔憂和困惑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華人教會與社區營造

李:您認為,作為華人教會在北美信仰環境中,特別是疫情期間,有什麼不一樣的應對方式或思考模式,使得教會與弟兄姊妹或社區之間有不一樣的關係?

葛:在疫情初期,我們的教會由於是華人背景,所以能夠第一時間得知台灣與中國的情形。也能學習他們的應對方法,我們迅速行動,與洛杉磯的多間教會聯繫,雖然我們不在同一個城市,但彼此熟識。我們一同決定幫助社區,從中國進口了大量的N95、KN95、一般口罩、面罩和防護衣…等等。我們的教會為當地的四家醫院、超過十間養老院及一般民眾提供了支援。當時美國疫情嚴重,所以,對口罩的需求很巨大。

葛:疫情並未使我們封閉,反倒更加積極與社區建立了深厚的關係,並捐助給消防局、警察局等多個機構。此外,我們還支援那些在疫情期間經濟困難的教會,不論是美國人或華人教會。我們有一位弟兄,在疫情前,他是市議員,對於教會和社區的互動扮演了重要角色。疫情期間,我和他合作得非常密切。去年,他當選托倫斯(Torrance)市長,這使教會與市政府的互動更加頻繁。

葛:我們也和馬鞍峰教會在南灣的分堂合作,他們使用我們的教會作為食物發放點。此外,疫情促使我們更多地與美國本地教會互動。疫情也促使我們開始與其他國家的教會進行跨境合作,並舉辦了四次以上的四十天或二十一天連鎖禁食禱告會,以「復興」為主軸,希望在這段困難時期內互相支援和鼓勵。

數位化下的人際關係

李:疫情似乎對北美教會帶來了正面的成長,如與社區的聯繫、教會之間的交流,以及如何服務年長的弟兄姊妹。我也注意到您提到晨禱的參與人數從10人增加到80多人。面對這種成長,北美的華人教會在後疫情時代如何應對挑戰?

葛:我們教會想進一步數位化,並努力利用網路服務新一代。但北美華人教會的挑戰是年齡層。要找懂科技、數位和Internet的年輕人不容易。科技城市如矽谷或是像Google和Facebook這樣的公司所在地可能有更多科技人才,有助於教會在數位化方面的進展。

葛:對我們教會來說,疫情帶來了一個深刻的啟示-教會需要小組化。北美的多數教會仍然沿用早期的團契方式,一個團契可能有40到50人。但在疫情中,這樣的模式受到挑戰。與此相反,已轉型為小組的教會很快恢復實體聚會。我認為在疫情後,更多的北美教會可能需要往小組化方向發展。

李:關於數位化,它只是一個工具,終究回到人際關係。例如在小組裡,透過數位化,小組長或教會像一個中央廚房,可以提供不同課程,透過網路科技建立關係。對於北美華人教會,這樣的轉變會帶來什麼樣的影響?已有教會實施這樣的策略嗎?

葛:大部分的北美教會可能尚未如此,特別是規模較小的教會,對他們而言,數位化可能是一項挑戰。但疫情期間,許多從中國大陸來的信徒因各種原因不能回來,這使得線上參與成為一個趨勢。例如,我知道有間教會為了在外的信徒(特別是中國大陸),特設了線上崇拜。這也意味著,教會現在有機會透過這種方式在中國大陸植堂,這在疫情之前可能是難以想像的。

疫情後華人教會的機遇

李:關於後疫情時期的北美華人教會,您有什麼結論、提醒或展望可以與我們分享?

葛:疫情後,北美華人教會面臨的挑戰顯然更大,特別是傳承的問題。這裡的傳承我主要提到兩點:首先,新一代需要能夠理解並傳承中文;其次,華人教會的下一代主要集中在英文堂,他們在教會中的角色十分關鍵。我們教會的經驗是,年輕一代大多在英文堂成長,而很多北美教會過去未能重視英文堂的發展,但我們認為應該給予他們更多重視。

葛:在我們教會,英文、中文、粵語堂聯合聚集時,主要溝通語言是英文,對英文堂的弟兄姊妹來講,他們就會覺得很舒服。在這樣一個華人教會裡,他不會覺得好像不會講中文,就變得好像次等公民。那我覺得這種的傳承,在北美教會要更普遍,不然的話,照北美華人教會這個年齡層發展下去,十年後,我們可能會面臨缺乏新一代領袖的問題,特別是懂得科技、能回應時代的人才。

李:所以,聽起來疫情反而幫助教會發現了自身的問題和機遇,無論是跨種族、跨社區的關係建設,還是世代傳承的工作,教會應該把握這次機會,為未來做好更全面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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