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教中心外展主任╱盧聲天
作為一名韓國牧師和神學者,我懷著既沉重又期盼的心情寫下這篇文章;冀望藉著分享韓國教會的情況和努力,能夠為台灣和海外華人教會的未來發展提供參考和幫助。
韓國教會的危機
大韓耶穌教長老會合同教會是韓國最大的教派,在2011年達到頂峰,有285萬會友,之後連續11年呈下降曲線;截至2020年12月31日,會友為2,392,919人,較前一年大幅減少114,066人(-4.55%),令人擔憂。然而,這種現象並非合同教會所獨有。韓國第三大基督教衛理公會也在2010年達到頂峰的158萬會友,下降至2022年的122萬,較前一年減少了5.8萬人,展望未來10年會友人數可能再減少60萬人。
韓國報紙和廣播幾乎每天報導牧者和基督徒的醜聞和問題,例如性侵犯、財務問題、大型教會牧師子女繼承父親的位置等,引起韓國社會對於教會中公平和公義的質疑;影響所及,年輕人因為失望而離開教會,以致會友組成快速進入高齡化。韓國教會現在正沉浸在恐懼之中,擔心自己可能會走上20世紀英國教會相同的沒落之路。在80、90年代經歷了爆發性增長而受到世界教會欽佩和矚目的韓國教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危機的原因
《韓國國民日報》在2017年針對900名基督徒和100名牧者進行了一項關於教會改革的調查。本次調查結果,顯示韓國教會改革的當務之急:(1)世俗化、物質主義(41%);(2)牧者素質低(38%);(3)教會成長主義和大型化(31%);(4)求福主義(29%);(5)宗派分裂和教權主義(28%)等。
現在,讓我們來看看韓國教會出現這種現象的神學原因。
首先,是繁榮神學和物質主義。首爾大學的孫奉浩教授在他的文章中質疑:「韓國教會是為金錢服務,還是為耶穌服務?」「繁榮神學超出了聖經的教義,不是基督教;它是用聖經作為人類慾望的手段,那是中世紀的基督教。」韓國教會在世俗化和唯物主義的驅使下,牧者們向懷著屬靈饑渴的會眾,傳揚物質上的祝福和祈求。韓國教會以成功和繁榮神學取代了福音。
第二,是教會增長主義和大型化。在1980~1990年,馬蓋文(Donald McGavran)的教會成長學被引入韓國;教會成長學者深信教會的成長就是大使命的完成,教會成長學的精神對韓國教會產生了深遠的影響。1990~2000年之間,韓國教會以團體的形式訪問美國的大型教會,學習了各種策略和節目,韓國教會透過追隨美國大型教會的增長模式而追求大型化。地方教會開始追求成長,與周圍的其他教會產生競爭的緊張關係;在那場成長競爭中,神國度觀(Kingdom Perspective)和教會的公共性消失了。在這大型化的競逐過程中,產生教會大型和小型的兩極化,同時兩者之間出現了緊張關係。由於教會的兩極化,小教會牧者的社會地位和經濟困苦甚至成為社會問題;而大教會牧者的道德問題和醜聞頻傳,更為整體韓國教會帶來了致命的傷害。
雖然韓國教會的危機引起許多學術討論,其實追根究柢就在於一個根本問題──韓國教會失去了福音本質。韓國教會放棄了福音的力量和主的同在,而在講台上充斥著非本質的其他東西,例如教會的成長、事工的成功、大型化、物質上的祝福……等等。在世俗化和物質主義的時代浪潮中,韓國教會錯失了培養真正基督門徒的使命!
對華人教會的影響
最近,我在台北的一家咖啡店與一位年輕的台灣牧師聊天。他說,在美國留學期間有很多韓國同學,他從他們聽到了韓國教會的危機和困難,這對他而言是單純的鄰居家的問題。可是他從美國回來後,現今在台北看到了同樣的問題正在發生,這下,已經不是鄰居家的問題了!他很擔心台灣和華人教會是否正在接踵韓國教會的危機和困難?
其實,筆者認為台灣的神學家也在關注同樣的幾個例子。最近聽到一個快速成長教會的年輕牧師跌倒的消息,他的跌倒讓很多人失望,可是讓我更加難過的是,這位牧者曾經連續訪問韓國18次,並且採行韓國成長模式來發展他的牧養事工。另外,我也曾經和一位南部教會的牧師談過,他去過釜山17次,學習了韓國教會的成長模式,他的教會目前已是南部有影響力的大型教會。我很高興台灣教會因著與韓國教會的交流而帶來成長,在這一方面,韓國教會的寶貴貢獻應該得到認可和讚賞;另一方面,從韓國教會的現狀來看,台灣教會也可能會面臨同樣的危機和困境。
韓國教會恢復福音本質的努力 ─「與神同行」運動(WJM)
那麼,韓國教會能恢復嗎?韓國教會確實為了恢復福音本質做出各種努力,劉基成牧師的「與神同行」運動就是其中之一。當他牧養好牧人教會的時候,這間教會受了嚴重的傷害,他以「與神同行」恢復了他的教會,同時回答了韓國教會面臨的屬靈矛盾問題,對韓國教會產生重大的影響。
劉基成牧師提出一個問題:「基督徒如何在高度發達的世俗化社會中克服罪的誘惑,並以基督門徒的身分而生活?」他的結論是:「惟一辦法是基督徒必須每天24小時與主保持密切的關係。」
「韓國教會的問題在於,牧師只關心尋求神學和信仰的知識,而忽略了與耶穌的正確關係。信徒對耶穌了解很多,但信徒並沒有建立與神真正的親密關係,以致屬靈饑渴的聖徒落入撒但的陷阱,如金錢、性和權力;克服這種誘惑的惟一方法是站在耶穌基督的旁邊。我們不應該停留在認識耶穌的層次上,而應該達到與耶穌親密交通的地步。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必須繼續培養對主同在的認識。」
劉牧師深信,與主同行的親密關係是克服罪的誘惑並過門徒生活的惟一途徑。為了培養與主親密的關係,他想出一項辦法就是寫「靈性日記」,作為與主同行的訓練;靈性日記就是信徒將每天日常生活中與主同行的過程和想法記錄下來。
例如:(1)我在什麼時段想到耶穌;(2)當我想到耶穌時的心是怎樣的,我的生活發生了什麼變化;(3)我今天記得什麼特別的事情,以及耶穌是如何工作的;(4)當我順從(或不順從)神給的想法,我會以禱告或日記的形式記錄發生的事情。靈性日記不同於關注個人生活的一般日記,因為它關注與我同在的耶穌;靈性日記是一天24小時仰望耶穌的紀錄。
「與神同行」運動的網路推廣
劉牧師寫了靈性日記後,經歷了自己的轉變,並且看到教會信徒的變化,因此他對靈性日記的操練深信不疑。他想把靈性日記介紹給更多人,作為訓練信徒24小時與主親近的工具。為了達到信徒生活的變化,他推動了「與神同行」運動,並且成立WJM機構。
他盡力地想要與更多人分享靈性日記的操練,於是嘗試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改變,就是採用網路技術,在Cyber net上創建了一個靈性日記網站和應用程序的分享群組,讓4至7人成為一個小組,可以在群組中分享他們與主同行的經驗。信徒在網路群組內分享他們的生活,超越了地理和時間的限制;同時靈性日記強化了小組的功能,讓弟兄姊妹更深入地分享靈命成長。在網路空間分享靈性日記,等於在網路上建立一座修道院。
對台灣和全球教會的意義
事實上,「靈性日記」和「與神同行」的操練在教會歷史上並不新鮮,修道運動的核心就是與主同行,而教會歷史中領袖日記更是長期成為操練靈性的工具。大衛.布雷納德(David Brainerd)、約翰.衛斯理(John Wesley)和喬治.穆勒(George Muller)等靈修大師,都以寫日記來操練靈性。
然而,劉基成牧師的「與神同行」的意義在於,擁有1000萬人口、收入水平為三萬美元的韓國首都首爾這個複雜、富裕的世俗化大城市裡,讓一群基督徒能夠確實與主同行地生活。不是在一座修道院裡,而是在金錢、性、權力和慾望橫流的21世紀社會中,讓基督徒能夠與神保持充分的陪伴和親密關係,活出門徒的樣式。
韓國教會所面臨的危機並不是韓國教會獨有的,台灣、中國、日本、亞洲各國,甚至全球教會都在經歷同樣的問題。我很樂意向大家介紹劉基成牧師屬靈上的挑戰──24小時與神同行;希望這韓國教會的一份努力,成為台灣和全球教會的參考與幫助。